甘孜日報 2020年11月09日
◎雨林
夕陽河邊走，舉目望蒼穹，又見炊煙升起，裊裊炊煙飄來了思鄉(xiāng)的愁。
在故鄉(xiāng)的每一個角落，在每一個角落的每一個日落晨曦，定會燃起這亙古不變的炊煙。故鄉(xiāng)在大山的深處，茂密的竹海郁郁蔥蔥，崎嶇的小路纏綿著逶迤的山脈。翻過幾重山，越過幾道嶺，便有了一處稍微開闊的地兒，散落著十幾戶粉墻黛瓦的青（紅）磚房，一條小河靜靜地繞村流淌著。村莊不大，都是鄉(xiāng)親，都是同宗，都是親戚。
東方尚未發(fā)白， 一縷縷炊煙就在風(fēng)中飄飄搖搖。一聲悠長的“吱呀”聲抽開了門栓，輕撥夜的深沉，吻醒黎明的靜寂。村子便開始熱鬧起來了，有了雞鳴，有了狗吠，有了豬的哼哼唧唧，有了勤勞的主婦喊醒自家男人孩子起床的聲音：“狗娃，太陽曬屁股了，快到牛欄去把牛牽出來吃草，待會兒還要上學(xué)?！薄凹依锏?，東坰那六分稻田都干的裂口子了，乘早到水庫去放水……”綿柔的聲調(diào)在村子里回蕩著，倒讓那昏睡的孩童忍不住將腦袋往被窩里縮了又縮，蜷成一團。打著哈欠的男人一邊扣著老布褂子的紐扣，一邊呷著婦人剛剛泡好的姜茶。待到祛除困意，醒了神后，扛著鋤頭搖搖晃晃地向自家的田地走去。
村子中央的古井旁，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有人挑水了。扁擔(dān)吱悠吱悠，灑下一路水滴。像是下過雨似的，一道道曲曲折折、濕漉漉的痕跡，沿著石板路，從古井延伸至各家的灶臺旁，大水缸中。當(dāng)火塘中明火散盡，只留有燒紅的火炭時，菜已熟，飯漸香，一股子甜香彌漫了整個村莊。不知何時，炊煙淡的像薄霧，漸漸消散在清晨的忙碌中。此時，太陽剛剛露出了它的小半邊臉。
小河邊的棒槌聲此起彼伏，伴著一陣陣的歡聲笑語。誰家的姑娘嫁了好婆家，誰家的小子讀書爭氣，考進了大學(xué)。西頭老四家的稻子收拾得不咋樣，生了卷葉螟，葉子都焦黃了，趕緊要打農(nóng)藥。北邊的三奶奶今年都七十了，幾個兒子合計農(nóng)閑了再給老人做壽……家長里短，瑣瑣碎碎，不知不覺，一籃子衣服洗凈了。 “三子媽，你還早啊，我先走了呀?！薄按湓平悖鹊任?，我就剩下一條毛巾了?！倍齼蓛傻膩砹擞秩?。不多會，小河又恢復(fù)了它的平靜。只剩下漂浮在河面的肥皂沫兒，太陽底下透射出五彩的光，打著旋兒順著水流往前，不小心觸到一根枯枝，一些碎菜葉，便“噗呲”地綻破了。河邊林子里的鳥兒大約是被婦人們的大嗓門嚇愣了，方才回過神，高一聲低一聲的鳴唱起來。
多少回晨思暮想，我都在遙望遠(yuǎn)方，故鄉(xiāng)所在的方向。心已邁過溝溝壑壑，穿越于有形的天地?zé)o形的距離。我仿佛，聞到了故鄉(xiāng)那農(nóng)家肥發(fā)酵后好聞的氣味，看見了看門犬歡跳著撕咬歸來小主人的褲腳。老牛在曠野中靜靜地站立，默默地反芻，荷鋤而歸的父親笑盈盈地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野果。裊裊的炊煙中，我聽見了母親念著我的乳名，悠長悠長的呼喊：回來吧，回來吧……
淚，不知何時沾濕了衣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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